发布时间:2024-11-27 08:06:27 来源: sp20241127
“在为母亲准备后事的晚上,我和我大哥二哥抬着‘黄泥瓮’扔到河里,我清楚地记得它掉到水里的声音,是沉闷的。用黄泥和稻米做成的‘黄泥瓮’,很快融化在水中,但它所承载的记忆永远在心中,无法磨灭。”
近日,鲁迅文学奖得主、民进会员庞余亮的新作《小糊涂》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。3月10日,庞余亮携手著名作家毕飞宇、《人民文学》主编施战军,出席在北京举办的新书分享会。在分享会上,“黄泥瓮”成为庞余亮分享自己童年经历的关键词。
“写给母亲和童年的一封长长的信”
“黄泥瓮”原本是庞余亮母亲做来储存粮食的米缸。分家后,这个总是“张着空空之嘴的黄泥瓮头”就成了幼年庞余亮睡觉的地方。
在新书《小糊涂》中,“黄泥瓮”成为庞余亮书写童年的重要场景,也是他童年时期心灵和身体的避难所。“黄泥瓮就像母亲的子宫,给我温暖,它在河中慢慢消失,我的童年也仿佛消失了,但我始终没有走出童年的‘黄泥瓮’。”庞余亮说。
《小糊涂》一书是继《小先生》《小虫子》两部散文集之后,“小先生三部曲”的收官之作。“《小糊涂》的笔触对准了自己的成长经历,是成年后对童年的深度访问,同时也是写给母亲和童年的一封长长的信”。
庞余亮的“小先生三部曲”,从左至右:《小先生》《小虫子》《小糊涂》。人民文学出版社供图.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苏北水乡物质极度匮乏。身为家里的第十个孩子,庞余亮的生活注定比同龄人更为窘迫。
“其中最铭心刻骨的感觉就是饥饿。”庞余亮说,家里有十个孩子,口粮不够吃,母亲有一句挂在嘴边的“饥饿经”——“没钱打肉吃,睡觉养精神”。
为了对抗饥饿,幼年庞余亮有很多“小妙招”,舔食“乌麦”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乌麦”是早熟的“黑麦穗”。他在书中写道,“一旦发现了乌麦,就会小心靠近,屏住呼吸。因为是粉末,不能有风,不能有重呼吸,如果风大了,乌麦上好吃的粉末就会吹落”。
“开始的时候,我会小心翼翼摘下乌麦,然后像握着一支棒棒糖一样慢慢舔那些粉末。后来就有了经验,直接舔,不要摘。”有关乌麦的记忆,始终慰藉着庞余亮饥饿的童年,他还曾给它取名为“黑巧克力麦”。
然而多年后,当庞余亮与一位农学家朋友兴致勃勃地谈起乌麦时,却遭到了对方的“嘲讽”。“原来我小时候钟爱的乌麦,竟是植物病菌。一旦有‘乌麦’出现,就意味着麦子的灾难,意味着农民碗里的饭不够吃”。“或许我的快乐,正源自于童年的‘小糊涂’,而童年的经历也成为我日后文学创作的宝藏。”庞余亮说。
“我写《小糊涂》的时候,有意识地把整个故事写出一个‘黄泥瓮’的形状。”庞余亮就像当年的母亲一样,极具耐心地将黄泥打薄,糊在糯米稻草上,紧接着,他将这些泥草筋盘出了许多条辫子状的“长面包条”,让《小糊涂》如巨大的黄泥瓮一般,包孕了苏北大地上童年的真实模样。
“把生命中的温暖一点点积聚起来”
当50岁的庞余亮重返那段充斥着饥饿与疼痛的童年记忆时,却也回味出许多甜来。
“9岁那年,我才意识到我母亲是爱我的。”庞余亮回忆,“当时我的母亲正在干农活儿,突然听说河边有个‘小三子’溺水了,她以为是我,像疯了一般狂奔回家。”庞余亮说,“从那一刻起,我意识到母亲是在乎我的,原来我不是‘多余的孩子’,那个下午温暖了我的一生”。
“人生就是这样,把生命当中的温暖一点一点地积聚起来,成为鼓励自己的力量。”庞余亮说,“只要这些爱与温暖存在,我就永远是那个睡在‘黄泥瓮’里快乐的‘小糊涂’”。
“恰恰他在童年稀疏的爱中,发现了最茂密的人间感情。”在施战军看来,《小糊涂》既写出了草木式的运命,又写出了草药般的滋味。“庞余亮在《小糊涂》里,写的是自我成长与母爱的关系,而他在刻画母爱时,照顾的是众生万物的感受,他让自己的文字具有像草药般的浸润能力”。
同样经历过60年代苏北乡村生活的毕飞宇,则以“此情可待成追忆”形容儿时的斑驳记忆。在他看来,“在生命非常卑贱的时候,人类可以从大自然里面拓展出许多东西来。这本《小糊涂》,与其说写了庞余亮的童年,不如说写了一个谦卑的生命和自然的关系,这也是这部书对于当下的意义”。(完)(《中国新闻》报作者罗鲁峤)
【编辑:胡寒笑】